1987年的绣林玉液

由石首枫林酒业联合石首市作家协会、石首市融媒体中心、石首市弘道文化有限公司举办的“大美绣林,传承千年”“绣林酒陶藏杯”征文活动评选结果揭晓。以下为征文选登,一起来欣赏。


1987年的绣林玉液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作者:王钊

阳的到来,拂去了多日笼罩心头的沉闷和阴霾。

1987年,我上高二,一心向往外面的世界,但农村人走出去的路很窄,考学是最主要的途径。对一个学生来说,考学当然是首选,可高考是那样的难,录取率只有百分之四,真正的千军万马过独木桥,高考之前,先要预考,过了预考关,才能参加高考,一半的学子,连高考的资格也没有。进入高中,我课业一泻千里,考学的机会,比冬日的雷声还要渺茫。春节期间,我把自己关在屋里,拿着书本却时时走神,我本来就不是一个刻苦的人,巨大的差距让我没有半点信心。

这时,阳来了。

阳是我高中时代唯一的城里“闺蜜”,那时城乡差距很大,城里的同学上学骑着“永久” “凤凰”,男的上披军大衣,下穿喇叭裤,脚蹬尖头皮鞋,女的内着菱形花色手工针织毛衣,外着风衣或夹克,来去一阵风,一路欢笑与口哨。农村的同学则乡下裁缝做的蓝黑棉袄,两瓶家里带的腌酱菜,行为探头探脑,举止畏畏缩缩,城乡壁垒分明,很少讲话。农村同学自卑又自尊,便拼命用功,早晨3点就教室里点盏煤油灯,用成绩来证明自己,偶有城里的漂亮女生喜欢农村成绩好的男生,所有农村的同学都很开心。

阳不一样,阳阳光俊朗,篮球场上的明星,虽然是绣林人,却从不张扬,谦和有礼,不分城市农村,尊重每一个人。一次晚饭后,阳主动叫上我,说想和我散散步,我很开心,这可是城里同学主动向我伸橄榄枝,一场步散下来,彼此发现很合得来,敏感、细致、忍耐,又充满对未来的幻想和期待,就这样,我们成了好友,有空就在一起。周末阳常带我到他家打牙祭,阳父性情爽朗,阳母热情好客,每次都令我如沐春风,阳的家俨然我城里的家。

阳风尘仆仆,骑了两个多小时自行车。问他怎么摸到我家的,他狡黠一笑,问的。阳说,春节没事,在家无聊,想我了,就找来了。末了阳像变魔术似地从一个黑色旅行包掏出一个精致的长方盒子,盒子不大,很精致,底色为黄色,中间是四个大字,绣林玉液。这是什么?我一脸讶诧。“这都不知道,这是石首最好的酒来,新推出来,父亲听说我要来你家,叫我带了一瓶”。“呵,石首还有这么好的酒!”我的确孤陋寡闻,父亲不喝酒,只有客人来了才到就近的经销店沽上一瓶地方的散烧,偶有亲戚年节提两瓶据说是正规酒厂生产的“手榴弹”,就蛮高端的了,不过从来不开瓶,留着回礼或送人。因了阳,我才知道石首的酒很厉害,石首曲酒厂有很多品牌,东岳大曲、东岳二曲、透瓶香……获过省优部优,绣林玉液是新近推出的上品,借助刘备迎娶孙夫人,结帐阳歧山,锦绣如林的优美传说,把石首的地域文化与美酒有机地结合在一起,让人不仅品酒,也品历史、品文化。

当晚 ,母亲整了一桌好菜,我和阳把那瓶绣林玉液喝得一滴不剩。本来,阳不肯开那瓶绣林玉液,说是第一次到我家的礼物,怎么好自己喝掉!我执意要开,抑郁的心境太需要找一个突破口疏通和发泄,还有什么比故人与美酒更合适呢?

包装是方形,酒瓶也是方形,通体透亮、晶莹如玉。包装尚未拆开,一股浓郁的酒香便扑鼻而来,象一只精准的钩挠,一下子把心底的馋虫勾了出来。我是第一次喝酒,之前严格恪守未成年人不得饮酒的规定。端上酒杯,才知如此地诱人,除了刚下喉的一点辛辣,剩下的都是满满地舒爽。在酒精的作用下,我们指点江山,激扬文字;我们横刀立马,挥斥方遒;时而喃喃低语,时而沸沸高声,时而玉宇澄清,时而心事浩茫……就这样,绣林玉液走进了心中,连同年少的青春密码,定格在1987年的春节。

高三时阳离开了石首,分别时我才知道,阳是广西人,其父文革时期因特殊原因来到石首,一直想迁回老家,高三刚好把各种复杂的回迁手续办好。还有一个原因是广西比湖北的教育质量差,考大学会容易些。一个燠热的夏夜,我们在学校门前的一家小店道别,阳又拿出一瓶绣林玉液。说实话,我十分珍视阳的这份友谊,是他的平视和友好,让我找到了一个农村孩子在城里人面前的自信,我们分享了太多莫名的欢悦,太多成长的烦恼,校园西的池塘边,校门南的小树林,山底湖的波光里,北门口的长江上……留下了我俩太多的足迹,乍然分手,千言万语,不知从何说起。我俩喝光了阳带的绣林玉液,又找老板要了半斤土酒。

阳回广西后,就读广西武鸣一中,我俩一月一通信,告知各自别后的学习生活,倾诉相互的思念怀念,我俩相约,下次重逢,一定再来两瓶绣林玉液,一醉方休!

可惜,30多年过去了,我俩还没有下次。高考之前,我们忙于备考,中断了书信往来。后来,我不出所料地无缘大学,回到了农村。多少个寂寞的夜里,我想重拾与阳的那份友谊,但我们都离开了校园,我又不知阳的家庭住址,我往武鸣一中试探地寄了两封信,均石沉大海,找同学打听,阳是外地人,同学期间除与我亲密过从,几不与他人往来。我只能在时空的遂道里一遍遍重温与阳的点点滴滴,一遍遍重品那喝过的绣林玉液。

2006年夏天,一名叫骆旋的石首女孩在广西武鸣境内自助游玩时,夜降大雨,山洪突发,不幸遇难。围绕骆旋之死同行的驴友是否承责,媒体曾有近一年的讨论,法院也有相关判决。骆旋是一个非常美丽的女孩,离开人世时只有21岁,我在网上看过她的照片,也在凤山公墓见过她的遗像,修长的身材,飘逸的长发,大而清亮的眸子,仿佛在回头莞尔。彩云易散,琉璃易碎,也许太美好的事物世间都留不住。

由骆旋我又想起了回迁广西武鸣的阳,伤感骆旋之余,我试图重新找到阳。我通过“114”查到了武鸣公安局的电话,武鸣公安局的工作人员很耐心,认真听完了我的讲述,将我的电话转到了户政科,结果查无此人。

时事沉浮,曾经风光无限的绣林玉液也饱经坎坷,随着市曲酒厂的破产消失了很长一段时间,直到品牌被新厂郭祥盛的含芳酒业收购,在郭的耐心呵护下,绣林玉液重现江湖,问鼎“老字号”,国家地理标志商标,全国驰名商标,旗下有青瓷、红瓷、绣林诸多品类。前几年我做小生意,转让时什么也没要,只留了一件绣林玉液的青瓷,幻想有一天阳从天而降,与我重捧绣林玉液,把酒临风,共话沧桑。

而今,绣林玉液早已成了石首的人文标签,地理符号,2020年国庆,绣林玉液再添劲旅,绣林陶藏面世,纯醇的品质,绵长的味道让人流连忘返,我多么想拉着阳的手,和他尽情分享啊。

阳,你在哪里?